第 57 章 五十七_听说我的同桌是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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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五十七

  贺衡沉默着推开屋门,一股浅淡的霉味儿扑面而来。

  这是由老旧的家具,砖石砌成的土炕,前年做成的棉花被,日日佛龛前点着的香,还有每次雨后的返潮,共同组成的味道,又浸在童年里。贺衡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好几年,这味道已经刻进了记忆里。

  贺衡刚站到门口,就被这股熟悉的味道包围了,差一点儿就落下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去,借着记忆里的眷恋凭空攒出来些勇气,走进去,关上了门。

  老屋的透光不太好,即便屋外正是大日头火辣辣晒着的午后,屋里依旧不够透亮。只有紧挨着窗户的土炕上,明亮地照进来了一大束阳光。

  奶奶就坐在光影交界处,后背倚着两床被子,手里在织着什么东西,几根织衣针在阳光里飞快地动着,旁边是一团米色的毛线,几乎快用完了。

  屋外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奶奶掺了银丝的头发上,又从头发缝里漏出来,打在了他的满是皱纹的脸上。

  一切都很安详,都是记忆里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变过。

  他在外面疯玩了一个中午,玩到所有的玩伴都被家长扯着耳朵带回家去午睡,才觉得无聊,又泛上来了困劲儿,回家来找奶奶。

  奶奶就坐在炕上,手里在给他缝着昨天扯破的衣服,或者织着他这个冬天要戴的围巾。听见他回家了,就抬头笑眯眯地招呼。

  明明是一回家就能找到奶奶的啊。

  贺衡就站在炕边,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发出声音,眼前这幅熟悉到记忆深处的场景就要散了。

  奶奶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手里的动作虽然没停,但是很开心地招呼他:“衡衡来了呀?站在那干什么,怎么不坐下呀?”

  贺衡抹了把脸,想叫一声奶奶,才发现自己嗓子好像已经哑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奶奶没跟他计较,停下手里的活在自己自己身边拍了拍:“来坐这儿呀,奶奶马上就织好了,衡衡别着急啊。”

  贺衡拼命地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出声:“没事儿,我不着急,奶奶您也别急……”

  奶奶好像没听到,依旧笑眯眯的:“马上就织好啦,别着急呀。”

  “不着急,奶奶我不着急,”

  贺衡也想像她一样笑出来,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来,“您这是织什么呢?是给我的吗?”

  奶奶点点头,很高兴的样子:“是的呀,你前天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奶奶给你们一人织一条围巾好不好呀?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啊,千万别跟你爸妈似的吵架啊。”

  前天还在军训,用手机也只能偷偷的用。贺衡本来不想冒险,可握着头一天放在自己手里的云南白药,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分享好消息的人。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偷偷拿着手机出来,翻了一圈通讯录,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奶奶。

  ……明明那时候还说自己身体好好的呢。

  贺衡忍了一路,眼泪还是掉了出来,没完没了,收也收不住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也能早回来啊。”

  他到底还没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强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伏到了奶奶膝头:“您骗我干什么呀……”

  小时候,每次奶奶要缝个衣服织个毛衣,贺衡总爱这么捣乱,没想到这么大了还喜欢这样。奶奶纵容地叹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活,在他背上拍了拍。

  已经长这么大啦。

  时间过得多快呀。

  贺衡无声地哭了会儿,几乎要沉溺在背上温和干燥的手掌里,被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猛地从炕上弹起,冲出了门外。

  祁殊就站在门口,背对着他,面前是那两只鬼。

  听到身后的动静,祁殊转过头来,大约是没想到他现在就出来了:“怎么了?——老人家还没走。”

  “对,还没走,我奶奶还没走呢,”

  贺衡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摸摸,祁殊你摸摸,我奶奶的手还是热的,还活着呢,真的,还活着呢。”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还有办法吗?你这么厉害,你肯定还有办法对不对?你救救我奶奶,好歹也算是救救我啊祁殊……”

  祁殊垂眸:“我刚刚问了,还有大概半柱香,你……”

  “怎么会呢,人还活着呢,怎么就半柱香了呢?”

  贺衡拽住他的袖子,“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求求你,你想想办法,我怎么都行,需要什么我都能找来的,行不行?”

  “小兄弟,生死有时。”

  一只鬼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册子,“我们是带着生死册来的,时辰一到就要勾魂了。生死册面前,哪有什么办法呢?”

  贺衡还要再说什么,祁殊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冲他摇了摇头。

  足够温热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理智,贺衡闭眼,点了点头,还是不甘心,哑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办法了吗?”

  他看起来真的太痛苦了,祁殊不忍心再说什么生死有时的话,只用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跟他解释道:“现在地府里生魂拥挤,你也是知道的——老人家生前吃斋念佛,积了功德,现在有鬼差来接引,已经算很好了。如果逗留阳间久了,只怕下一世投胎福运有损。”

  刚才那只鬼跟着点头:“是啊,而且我们已经很宽限了。老人家心愿未竟,求我们再宽限片刻,她要把围巾织完再跟我们走,我们也没催她啊。”

  贺衡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过。祁殊不忍心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牵着他的手腕又把人带回了屋里:“再陪老人家说说话吧,到时间……到时间了我叫你。”

  祁殊同样不太习惯这种离别前的场景,把人带进来了,转身就要出去,贺衡又把他拉住,轻声道:“先别走,你也,你也叫一声奶奶吧,好不好?”

  祁殊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论年龄也好辈分也罢,叫一声奶奶也是应当的。他就点点头,尽量自然地同老人家笑了一下:“奶奶好,我是贺衡的同学。”

  奶奶很高兴,把手里的围巾放下,摸了摸这个小同学的头,又摸了摸贺衡:“好好好,都是乖孩子啊。你们要好好的,要平平安安的,可不能吵架啊……”

  祁殊没想到自己对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这么没有抵抗力,紧绷着点了点头,就逃似的冲出了屋门。

  他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才把心情平复下来,院里那两只鬼已经开始频繁地看日头了:“小道友,不是我们不宽限——你刚刚也说了,真耽误了时辰,不光是我们要吃挂落,也会碍着这生魂下一世的投胎不是?”

  祁殊点头:“我知道,二位莫急,再稍稍宽限一会儿吧,好歹容他们祖孙俩说句话,围巾也没织完呢。”

  祁殊说着,把刚刚在车上叠好的纸元宝分成两堆,金灿灿地堆在门口。然后很是大方地把自己叠的那堆给这两个鬼差烧了过去。

  收人钱财,鬼差抱着这堆元宝抱得手软,互相看了看,又多给宽限了一盏茶的时间。

  祁殊也知道这多半就是最后的期限了,没再难为他们。前前后后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自己相熟的一家白事店打了个电话,定了些老人家用得着的纸扎品。

  鬼差刚接了钱,这会儿好说话得很,闻言也愿意提点他一下:“现在下面的行情不大好,元宝还能通用,钱钞就别带了,没什么用的。穿的用的多带上些,又不沉,以后再烧过去就要被盘剥一层了。现在投胎的不知道排了多少鬼,老人家下去了估计也得等上一阵子才能去投胎。”

  祁殊大致了解这些,但很愿意承它们这份情,闻言又跟白事店那边多定了几套纸扎的寿衣,又多要了些金箔纸。若是这边有守灵的习俗,正好可以多叠些元宝。

  手里有活,也省得心里一味的难过。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到了,那两个鬼差不再磨蹭,直接从墙里穿过去,一左一右站在了老人家跟前。

  贺衡知道轻重,没再拦着,只在手里攥着奶奶刚刚织好的围巾,沉默着被祁殊牵着手腕带出了屋。

  “鬼差勾生魂,生人要避让些。”

  祁殊轻声跟他解释了一句,又提醒他,“跟父母说了没有?老人家要办后事,你一个人也没法操持——再说了,这么大的事,要通知叔叔阿姨回来的。”

  贺衡点点头:“还没,我打个电话。”

  手机接通了,贺衡张了张嘴,还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他们,奶奶已经去世了。

  电话那头,贺衡的爸爸着急地“喂”了好几声,还没等贺衡组织好语言,已经一头雾水地把电话挂了。

  贺衡举着电话愣了半天,蹲下来抱住头。祁殊陪他蹲下来,把砸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没忍心再递给他。贺衡抓着头发,痛苦得五脏六腑都在丝丝缕缕地泛着疼。

  “我说不出口。祁殊,我实在说不出口……”

  “怎么会呢,怎么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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