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红颜薄命_卿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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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红颜薄命

  好在青瓦烧得够厚实,她踩了几下,也没有碎。苏云卿连摸带爬地总算挨到萧律附近。

  萧律穿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都隐在漆黑的阴影中,但仍可以看出绝色的五官和亮如明星的墨眸。他身边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酒瓶,手中的红泥开了封,酒香四溢。

  苏云卿踢掉一个碍事的酒瓶,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叫道:“诶,萧律,你没事吧?萧宸叫我过来看看你。”她俯视院中,却哪里还有萧宸这小屁孩的身影?

  萧律看了一眼爬过来的苏云卿,没有说话,继续喝了一口酒。

  苏云卿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有心找话题:“听说你今天不高兴呢,为什么啊?”

  萧律没有理会她,苏云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该不会是为了画上的那位美人吧?今天刚好二月廿一日……”

  她的话还没说完,萧律突然停住了喝酒的动作,定定地看着她,周身寒冰笼罩,表情阴森冷酷,似欲择人而噬。“你知道了什么?”他的声音暗哑,阴沉。

  苏云卿心头跳了跳,忙辩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猜的!”

  萧律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算是相信了苏云卿的话。

  苏云卿叹息了一声,也揭开一坛红泥玉溪酒,喝下一口,不由吐舌呼气:“好辣啊这酒!”一口酒下肚,热气直接从喉咙涌进胃里。陈年玉溪,果然够烈够劲道!

  她看着天上如白莲花的云朵,星子疏暗,月容隐晦,仰头轻哂:“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偏恋一枝花?萧律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千金之躯身份尊贵尚未娶妻,是京城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还怕找不到比那张画上更漂亮更出色的美人?额……虽然难了点但是要找还是有的是吧?”

  萧律端着酒坛不言。

  苏云卿接着用深痛的眼光看着他:“你身居高位前途无量年轻有为可歌可泣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萎靡不振萧条低落,想想你还有大好江山黎民百姓这么重的担子在肩上扛着,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振奋精神化悲痛为力量勤勉刻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萧律放下酒坛依然不语。

  苏云卿用大无畏的境界点化他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莫烦忧。前尘往事,皆成流水。抽刀断水水更流,相逢一笑抿恩仇。一如侯门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萧律终于右手揉着眉角,额上两道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画上的女子是我母后。”

  苏云卿终于不开口了。他的母后,不是北煌已故皇后乔青寒吗?

  许久,她才讪笑着说道:“哈哈,喝酒,喝酒!”苏云卿自己又饮下好几口,身子暖和了些,这才小心地开口:“那今天……”

  萧律淡淡说道:“今天是我母后的忌日。”

  苏云卿料到是这个结果,只能再次叹息了一声:“佳音不在,芳龄永继。你母后虽然不在人世,但还在天上看着你呢!我小时候听嬷嬷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为她的子女和所爱的人照亮前方的路。当你仰头看到那颗星星时,就知道她还与你同在。”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萧律抬头看了看云彩密布的天空,埋头继续喝酒。苏云卿也抬头看了看天空,泪流满面:老天您就不能给个面子,放一两颗星星出来?这搞得她如何收场啊是好?

  气氛有些冷场,苏云卿只好咳嗽一声说道:“相传异世界有一教叫做基督教,它说人死后灵魂直接升入天堂,享受永世快乐之彼岸。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你母亲一定是升上了天堂,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就不应该为她难过的,是吧?”

  萧律将酒线倾在青瓦上,酒水顺着屋檐留下来,滴滴答答飘来阵阵酒香,如此倾洒了三次才罢手。苏云卿有感而应,也三祭美人,对月而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把曹操的诗念完,又唱东坡的《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小乔初嫁了……”她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却是坐起身,认真地问:“萧律,你说帝王的爱值几斤几两?他爱时,倾世之宝拱手奉上。他不爱时,弃如敝履视若不见。”

  萧律皱紧眉,秀气的薄唇紧抿冷冷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云卿接着酒劲,肆无忌惮。她也不高兴地大声道:“我说的是我娘萧律你凭什么生气!先纯嘉皇后虽然不在,可在时受尽万般宠爱,与你父皇鹣鲽情长,死后也是荣耀归于一身,你还想怎么着啊你?”

  萧律冷笑,几乎是从牙齿里咬出字来:“万般宠爱?鹣鲽情长?”他狭长的眉目冷若冰霜,嘴角满是讥讽:“我母后把自己足足幽闭了三年,最后抑郁抱病,就在宫里那个长央殿里含恨而死的你知不知道!”

  苏云卿被他冷绝的表情吓了一跳,过来许久才惊愕讷讷地说:“那个……怎么会这样?”

  萧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气,才淡淡说道:“没什么。”

  苏云卿停了半刻,才重新开始说话,声音幽幽,像从远处传来的一般:“我刚来的时候,经常饿着肚子。我娘性子软,没钱打点,又拉不下脸来求那些小宫女太监们,时常被克扣了米面,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只能吃野菜,那阵子吃得我都怕了。”她笑了笑,有些怀念,又有些感伤。那时候虽然日子过得窘迫,可也是开开心心的,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着,没有那么多烦恼发愁着。

  她静下来讲起刚过来时候的焦灼不安,对陌生环境的恐慌担忧,对前途未知的迷茫无措。她之所以走到这个地步,只是困于一箪食,一瓢饮。如果不做对别人有作用的棋子,在深墙后苑中只能被别人吃得皮骨不剩。她能有今天的造化,除了机遇和情势之外,更多的是靠自己的才华机敏才一步一步爬到这个地位。别人以为她很风光很轻易,可事实上暗地下对人心一遍遍的揣测,对形势一次次的分析,才让她在一局局的风起云涌中屹立不倒。

  所有的风光背后,都离不开那寸寸白骨,森森鬼哭,斑斑血泪。要得到什么,必定是以失去什么作为代价的。她用了一百多条人命,终于学会了这一堂课。

  只是这些,她都轻描淡写地带过。

  苏云卿的语气悲凉,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讲完之后很久,她才把脸埋到双膝处,眼睫上的水珠把素色的衣裳**了一小块。

  萧律捧着她的脸,小心而温柔地用袖子擦干她的泪珠。“从我记事起,就很少看到母后真正地笑过。即使太傅夸我天资聪颖,禀赋异于常人,也只是见她嘴角勾起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苏云卿呆呆地抬起头,听他继续说道。“我不明白,去问宁姨,为什么我的母后从不像别人的亲娘一样夸我或者是骂我,也不像别人的娘亲一样抱我任由我撒娇?宁姨抱住我没有说话只是哭,于是我知道了,这个问题再也不能问。”

  “母后也很少和父皇说话。有的时候,父皇来长央宫陪着她自言自语,也不见她回答一句。我再大一些,学字习武了,母后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那时候她开始每天和我说话,陪我看书、练功,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只是她依然不和父皇说话,每次父皇过来,她只是端着茶或是拿着书一声不吭。宫里的红颜常消常长,当年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瞬间覆灭,我想,母后是恨着父皇的吧?”

  萧律又冷峭地一笑:“几个月后,图彰国的公主嫁来和亲。父皇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母后在镜前顿了片刻,突然开口:‘善。’然后合上眼,再也没说话。她与父皇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字,几天后她打开长央宫门,穿上鲜艳的红衣,在海棠树下舞了一支剑歌。我从来不知道,我的母后的武艺居然也这么好,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拈着海棠花,最后回眸一笑的表情。这一回,我终于看到了她笑的样子,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说到这,声音有了一份颤抖。

  苏云卿听着故事发起了呆。萧翊与乔青寒的事,她年少时候就听说了,只觉得大是羡慕: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尽一身。可是,她竟没有想过,以北煌君主的雄心壮志,又怎么可能做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抉择呢?狼烟燃起,博卿一笑,只不过是历史泛黄的书页里悲歌而又多情的传说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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