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信函
空飞鸟振翅声不断，一只黑翅金脚环的鹰隼一直盘旋于河岸，不忍离去。冷双成抬头无意看了一眼，继续前行，过了瞬间，她突然想起了这只鹰是谁家的信使了。
金光闪闪的脚环在阳光下很显眼，黑鹰振翅高飞而不低于四丈，显然是久经训练提防常人捕捉，秋依剑曾提及避水衣有种特制的丝线，在光亮下可以让目力锋利的飞禽所见，冷双成联想到此点，尝试着掏出哨，抿唇吹了一下。
鹰隼扑楞楞地落在马背上，林青鸾看傻了眼。冷双成心下也惊奇，她取下漆封密函快速浏览一遍，而后谨慎地将它燃尽。
“谁写的？写了什么？”林青鸾好奇地追问道。冷双成看了看四周，折下一小根树枝烧成炭灰，对他说道：“把你白衣里衬撕点我，我写个回函。”林青鸾依言而行，冷双成趴在马背上端端正正写起了小篆，书写完毕，她抬头看了林青鸾一眼，叹口气道：“希望他讲点良心，要不我白唤了一声。”林青鸾不解，大奇回望。冷双成未多言语，沉顿下又添上两字，处理好一切后，她将鹰隼扔向了高空。
“要赶路了。”冷双成面朝林青鸾再一叹，道，“听了别紧张……我认得那字体，是公写来的。”眼见林青鸾面色微变，她又利索说道：“公言辞隐晦，又无称呼、落款名讳，所幸的是我大致看懂了……他询问我密宗发动的首击是在何时，并且告诉我他抓住了林姑娘，十日内处斩。”
密函上行较简要，林青鸾堪堪扫了一眼，知道是秋依剑为人谨慎，害怕落于外人之手，信件上势必不会透露过多机密，他听闻林青羽消息，着实吓了一跳：“他当真抓了妹妹，简直就是说一不二的魔头……”
冷双成点头认同，正色说道：“不要紧，公其实是限我十日返回，如果要杀林姑娘，他就不会活捉了，显然是为了要挟你我，我回去后一定会救出你妹妹。”
芳香靡霏，株植短小的榛树散落路旁，灰蒙蒙地挂着一层道袍。冷双成想起“浮云游意，落日故人情”，心里有些感慨。此处正是她准备作别林青鸾的地方，虽说无落日烘托那番苍凉寂寥的意境，但此刻灰色山道、暗沉灌丛也增添几分萧索之情。
“这里有一封我准备好的书信，烦劳你送去。”冷双成掏出火漆封印的信函，微微一笑，这种笑容出自真心的惜别：“来，我画好图形演示给你看。”
她折了一根树枝，弯腰在尘土里细心指点起来：一直西去，一定会碰到南景麒，要认出他很容易，因为他有一匹神采飞扬的骏马坐骑，他身旁有位小白公，这封信可以通过宇小白转给药王前辈。
冷双成见小白数次逃脱危难，心里猜测药王定在暗处保护他，就像以前那样隐身不现，不过这个隐约想法有极大的冒险性，所以冷双成才劫出林青鸾，希望他同老天赌次运气，七日之毒只有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才能解除。
“林青鸾，你细心听我说。”冷双成面色严肃，殷殷嘱咐，“只要你不习密宗巫术，不轻易展现你的轻功，眼下你的面容、气息已大不相同，没有人能认出你，望你此去超然自在，再也不要回来了。”
林青鸾眼眸晦涩，苦笑一声并未作答。冷双成摸了摸枣红色马鬃，语声惋惜回环：“走罢，这个江湖不适合你这生性恬淡之人。”
怜人即怜己，这种怜悯不是对身世的怜惜，而是源于对自由的向往。冷双成没说出心底那层渴望，如今有了秋依剑，他不可能放任她走遍千山万水，她亦无法洒脱如云飘来荡去。
马鸣萧萧，古道峻远，一阵分离的风穿过两人耳畔。林青鸾驻足后绝尘而去，冷双成挥手作别，直到一人一马远至成小小黑点，她才松口气，折身向北。
鹰隼呼的一声扑了下来，落在秋依剑伸出的右臂上。银光看见公冷脸掏出一方布条，面带忍耐地看了看。他唤人小心照看鹰隼，尾随公进了客厅。
白色布帛，上面精刻着几个小字。
秋依剑扫视一遍，翻过来覆过去又检查了下布条两端，这才在背面找着了“夫君”二字，面色稍缓。
“还知道服软。”他冷冷一笑，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冰峰渐渐融化，面容却是冷漠如初，俊美不变，“看在这声夫君上，我先放林青鸾快活几天。”
银光察觉到是冷双成回函公。听他口气，应是读懂了冷双成言外之意，公暂时应允了。
风吹得布索窸窸作响，送来一丝淡淡炭香。秋依剑转视回函，冷冷说道：“青州西郊二十一里处有所驿亭，左侧流水，右侧种植榛木，冷双成就在彼处回信，遍观字迹凹凸不平，背面不带沙砾磨损痕迹，我推测是在马匹上草就写成，因为林青鸾腿疾未痊，她一定会让他骑马逃走。”
银光闻不到布帛上极轻极淡的马革气味，只是忍不住插说了一句：“公高明……可是要银光去封锁西郊？”
秋依剑眸光落及“夫君”二字上，又继续冷漠说道：“冷双成目的是北上，不带林青鸾同行，却送他西去，想必多少为他安排好了后路，十有八和他毒病有关，所以——”他突然面对银光，后面几句话没有说出来。
银光仍是没有反应过来，语出疑惑问道：“公意思是？”
秋依剑冷漠看向窗外：“七日之毒还有四日发作，如果他大难不死，日后我再送他一程。”
语气并未加重，清淡如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窗外红日娇艳，四时花木衬着幽葩，一片艳阳风光。银光浏览美色，秋依剑目视滴漏，两人心神不一，均是安静不语。
赵应承匆忙走入，对秋依剑作揖道：“公，继山岳门派失手后，多路人马又陆续赶来，大会将近日举行，公还有何交代？”
秋依剑侧身以坐恍然未觉，墨玉瞳仁深海般盯视沙漏，轮廓冷漠深刻堪比塞外的银原雪被，赵应承眼色诧异，连声唤道：“公，公……”
秋依剑回过神来，沉吟一刻，冷漠道：“的确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公请讲。”
“东瀛倾其国力，人数上也难以与原抗衡，所以我断定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为了以防万一，世举行完聚会后，暗调度你我所有兵力朝北汇集，重点防守燕云十州。”
银光恍然大悟，原来公所说的军队不能征用就是这个道理啊！
赵应承恍如醍醐灌顶，抚掌笑道：“还是公有远见。”
“羽林卫与你的嫡亲禁卫记得留下，充作场面。”秋依剑又冷冷吩咐道。
“这个自然。”
赵应承见秋依剑恢复冷漠模样，了悟地拱手离去。
艳阳正炙，门阁外转过一抹轻纱衣裙人影，端容敛衽一礼：“公。”
“进来。”秋依剑冷漠唤道。
银光抬首一看，原来是花碧透。这位姑娘是公从扬州调配的侍女，传闻来世府邸前深居百花谷，公从极远地方找来姐妹二人，单唤她随身服侍冷双成。人不仅长得端庄婉约，明眸皓齿，而且气质沉敛，的确是花仙美人。
碧透走进后双膝跪下，回禀道：“灵慧公主在外，求见公。”
“看来是忍不住了，你退下唤她进来。”
步摇珊珊，裙裾翩翩，灵慧丰容靓饰端庄行来，樱唇轻启几下，踌躇着没有说话。秋依剑看了她一眼，冷漠道：“昨晚公主如此害怕，可是发生令你担忧之事？”
灵慧突露喜色，片刻后容颜又如花开败，萎顿黯然。秋依剑镇定地等她开口，眉间流转的冷漠，镌刻了全身冰霜雪雾的气息，苍白优雅一如萧萧古木，灵慧仿似受了他的默许，静寂说出了一个秘密。
前晚荒玉梳雪掳走灵慧失败时，笑语传音一句，约秋依剑日后一见，否则一定会再来“拜访”她，未曾料到秋依剑看出了她的紧张，将她带在身旁一直照顾，而她也看到世剑术过人，思前想后觉得不至于处落下风，这才犹豫着禀告此事。
灵慧言毕，秋依剑未表露任何想法，直接目视银光：“送公主回府，多加人手照看。”银光恭敬延请灵慧，灵慧咬着红唇退下。
众人退后，厅死一般的岑寂，光线清朗而薄凉。
恒河之沙溃塔般滚动，一点一粒地落下漏嘴，秋依剑长身而起，垂手目视沙漏。时间仿似流逝得太慢，五彩阳光移步室内，印出斑斓横逸的各层倒影时，不过才给了他杯盏茶的感觉。眸里幽冷的光由内及外涟漪扩散，原本凝聚成针的瞳仁放开了一树的梨花，开始杂芜缤纷。
“为什么要逃离我？为什么？”秋依剑面容如衣襟雪白，痛苦地喃喃低语，“你走了之后，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身形，寂静清凉的空气，那道验证流年的沙漏如此显眼，右手凝气扣指一弹，双层漏滴应风跳起，琉璃碎片、细小沙砾散落一地，反射着熠熠光辉。
“原来这就是度日如年。”秋依剑自嘲而笑，双袖盛风走向门外，一改往日的轻缓无疾、波澜不兴。白衣掠过几道长廊，微风乍起，细光跳跃，搅起满湖碎金。他默默注视碧水荷塘，背对身后紧随之人说道：“事情办好了么？”
青裙纱衣的碧透恭敬回道：“碧透应公之意，将公交代的几副药配齐，和在蓝影蝶的药粉喂下，此刻蝴蝶已经熟悉气味，可以放行了。”
秋依剑听后微微一笑，两眼蓄些满池碧色，开始有了艳阳风光。仙居碧水波纹幽深回环，他只闻了一下，便在药材辨认出了冷双成洗身药物的配方，既然蝴蝶能按香寻人，他又何乐不为？
碧透见秋依剑冷漠前行，急急提了裙幅追上：“公可是要外出？”
秋依剑未曾停顿，径直向前，碧透又连唤了几声，他才冷冷束音传声：“告诉银光，行辕若发生变故，唤暗夜传讯给我，我不在时万事请奏世，我担忧东瀛声东击西追杀夫人，现在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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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扑楞楞地落在马背上，林青鸾看傻了眼。冷双成心下也惊奇，她取下漆封密函快速浏览一遍，而后谨慎地将它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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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赶路了。”冷双成面朝林青鸾再一叹，道，“听了别紧张……我认得那字体，是公写来的。”眼见林青鸾面色微变，她又利索说道：“公言辞隐晦，又无称呼、落款名讳，所幸的是我大致看懂了……他询问我密宗发动的首击是在何时，并且告诉我他抓住了林姑娘，十日内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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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鸾，你细心听我说。”冷双成面色严肃，殷殷嘱咐，“只要你不习密宗巫术，不轻易展现你的轻功，眼下你的面容、气息已大不相同，没有人能认出你，望你此去超然自在，再也不要回来了。”
林青鸾眼眸晦涩，苦笑一声并未作答。冷双成摸了摸枣红色马鬃，语声惋惜回环：“走罢，这个江湖不适合你这生性恬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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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依剑冷漠看向窗外：“七日之毒还有四日发作，如果他大难不死，日后我再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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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应承匆忙走入，对秋依剑作揖道：“公，继山岳门派失手后，多路人马又陆续赶来，大会将近日举行，公还有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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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请讲。”
“东瀛倾其国力，人数上也难以与原抗衡，所以我断定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为了以防万一，世举行完聚会后，暗调度你我所有兵力朝北汇集，重点防守燕云十州。”
银光恍然大悟，原来公所说的军队不能征用就是这个道理啊！
赵应承恍如醍醐灌顶，抚掌笑道：“还是公有远见。”
“羽林卫与你的嫡亲禁卫记得留下，充作场面。”秋依剑又冷冷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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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应承见秋依剑恢复冷漠模样，了悟地拱手离去。
艳阳正炙，门阁外转过一抹轻纱衣裙人影，端容敛衽一礼：“公。”
“进来。”秋依剑冷漠唤道。
银光抬首一看，原来是花碧透。这位姑娘是公从扬州调配的侍女，传闻来世府邸前深居百花谷，公从极远地方找来姐妹二人，单唤她随身服侍冷双成。人不仅长得端庄婉约，明眸皓齿，而且气质沉敛，的确是花仙美人。
碧透走进后双膝跪下，回禀道：“灵慧公主在外，求见公。”
“看来是忍不住了，你退下唤她进来。”
步摇珊珊，裙裾翩翩，灵慧丰容靓饰端庄行来，樱唇轻启几下，踌躇着没有说话。秋依剑看了她一眼，冷漠道：“昨晚公主如此害怕，可是发生令你担忧之事？”
灵慧突露喜色，片刻后容颜又如花开败，萎顿黯然。秋依剑镇定地等她开口，眉间流转的冷漠，镌刻了全身冰霜雪雾的气息，苍白优雅一如萧萧古木，灵慧仿似受了他的默许，静寂说出了一个秘密。
前晚荒玉梳雪掳走灵慧失败时，笑语传音一句，约秋依剑日后一见，否则一定会再来“拜访”她，未曾料到秋依剑看出了她的紧张，将她带在身旁一直照顾，而她也看到世剑术过人，思前想后觉得不至于处落下风，这才犹豫着禀告此事。
灵慧言毕，秋依剑未表露任何想法，直接目视银光：“送公主回府，多加人手照看。”银光恭敬延请灵慧，灵慧咬着红唇退下。
众人退后，厅死一般的岑寂，光线清朗而薄凉。
恒河之沙溃塔般滚动，一点一粒地落下漏嘴，秋依剑长身而起，垂手目视沙漏。时间仿似流逝得太慢，五彩阳光移步室内，印出斑斓横逸的各层倒影时，不过才给了他杯盏茶的感觉。眸里幽冷的光由内及外涟漪扩散，原本凝聚成针的瞳仁放开了一树的梨花，开始杂芜缤纷。
“为什么要逃离我？为什么？”秋依剑面容如衣襟雪白，痛苦地喃喃低语，“你走了之后，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身形，寂静清凉的空气，那道验证流年的沙漏如此显眼，右手凝气扣指一弹，双层漏滴应风跳起，琉璃碎片、细小沙砾散落一地，反射着熠熠光辉。
“原来这就是度日如年。”秋依剑自嘲而笑，双袖盛风走向门外，一改往日的轻缓无疾、波澜不兴。白衣掠过几道长廊，微风乍起，细光跳跃，搅起满湖碎金。他默默注视碧水荷塘，背对身后紧随之人说道：“事情办好了么？”
青裙纱衣的碧透恭敬回道：“碧透应公之意，将公交代的几副药配齐，和在蓝影蝶的药粉喂下，此刻蝴蝶已经熟悉气味，可以放行了。”
秋依剑听后微微一笑，两眼蓄些满池碧色，开始有了艳阳风光。仙居碧水波纹幽深回环，他只闻了一下，便在药材辨认出了冷双成洗身药物的配方，既然蝴蝶能按香寻人，他又何乐不为？
碧透见秋依剑冷漠前行，急急提了裙幅追上：“公可是要外出？”
秋依剑未曾停顿，径直向前，碧透又连唤了几声，他才冷冷束音传声：“告诉银光，行辕若发生变故，唤暗夜传讯给我，我不在时万事请奏世，我担忧东瀛声东击西追杀夫人，现在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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