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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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阴风阵阵,树影婆娑,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山坳上,腊月份的地面都覆盖了一层白霜,村子里面家家都躲在家里猫冬等着过年,早早便熄灯入睡,到了深夜,除了一两声狗叫,便是寒风吹动树枝的娑娑声。

  月光照在阴冷的坟地里,有几只黄皮子在坟包中间窜来窜去,窜了一会儿,排成一排,由一只毛皮发白的黄皮子领衔,一排黄皮子在月光下,立在坟头上,对着月亮拜三拜,随后从口中吐出内丹来,内丹在月光下转了一圈,又被黄皮子吞进肚子里,过一阵又吐出,重复方才的动作,月色下,一排黄皮子的影子伴随着吞吐内丹的动作,显得颇为诡异。

  这些黄皮子专注于修炼,没有注意到,有个身影躲在身后的坟堆后面瑟瑟发抖。

  孟有才只是想趁着月黑风高,挖开他爷爷的坟,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想到大半夜的撞上这一出诡异的景象。

  要不是欠了太多的赌债,他也不想挖自家先人的坟墓,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只好出此下策。

   

  本来他爷爷只是一个穷教书匠,在世的时候穷得叮当响,下葬的时候买不起棺材,只用草席就裹了草草下葬,更别提什么值钱的陪葬了。

  可没成想,他有个表弟居然走运发迹了,听说在仙门做了贵人,整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某年来了一拨人,说是他家表弟派来的,把他爷爷的坟墓修缮一新,还配了崭新的楠木棺材,一问他爹,原来是他姑姑的儿子派来的。

  本想着这下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那些人理都没理他们家,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姑姑当初是被他爹卖进勾栏里的,真叫个作孽,害得他们家被村里人直戳脊梁骨。

  如今他走投无路,就想起了他爷爷的棺木,里头指不定当初还放了什么陪葬的宝贝呢,就趁着腊月家家忙着准备过年,忍着寒风蹲在村后的坟地里头,准备挖他爷爷的坟。

  他在爷爷坟前拜了一拜,念叨说自己现在龙陷浅滩,让爷爷借点钱给他,可还没动手,就感觉有动静,吓得慌忙躲到坟包后面,偷偷窥见,窜出来的竟然是几只黄鼠狼,俗称黄仙。

  撞上这一出黄皮子拜月,此刻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这一排黄皮子能像人一样拜月亮,多半都已经成精了,他不敢造次,只敢躲在坟包子后面祈祷这些黄爷爷赶紧完事儿。

   

  孟有才在寒风中冻得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温热,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吓尿了,想想自己还尚未娶妻,半辈子也没混出名堂来,如今还吓成这样,真是惨得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那几只黄皮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围在了他四周,把他包在中间,一个个站在地上,歪着头瞪着他,在月光下诡异得很。

   

  孟有才想站起来跑路,却发现根本动不了,手脚都不听使唤,想张嘴叫人也叫不出来,眼眶子都憋出眼泪来,面目狰狞地任这些成了精的畜生宰割。

  那个皮毛发白的黄皮子,一下子跳到他胸膛上,嗅了嗅他的脸,大眼睛里面金光一闪,孟有才的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张开了,老黄皮子凑近他,孟有才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感觉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悔不该当初动了歪念头要来掘自己家的坟,真个叫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想到这里,眼泪鼻涕漱漱地往下流得更凶。

   

  孟有才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忽然感觉身上的老黄皮子不动了,再睁眼一看,那老黄皮子还蹲在他胸口上,只是背对着他,好像在张望什么,其他几只黄皮子也和老黄皮子一样,踮起了脚尖往远处张望。

   

  只看见阴冷的月光下缓缓走来一个黑影,辨不清男女,只是他闻到,寒冷的空气中仿佛有一阵香味,他在城里是有名的地痞混混,常出入勾栏赌坊,自然认得那是花楼里弥漫着的香粉味道,随着那黑影走近了,他才看清,一轮硕大的月亮前,有个女人走过来。

   

  那女人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别了一只金簪子,头上带了一朵大红头花,脸上涂了香粉胭脂,远山黛眉,玫瑰色的朱唇,十根手指涂了粉色的蔻丹,雪白的腕子上带了个金镯子,无名指上还带了个宝石戒指,上身穿了件大红缎子的花袄,**是豆绿色碎花罗裙,脚上穿着白罗袜,套着大红色绣鞋。

   

  绣鞋已经有些破了,鞋底也磨了不少,沾了不少泥,可见是来之前赶了不少山路,莫不是回娘家探亲的媳妇,可那个村妇会打扮成这样花枝招展?

  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挎着个竹篮子,正不紧不慢地往这里走,如果是在白天,也许还能算是赏心悦目,可现下三更半夜的在坟堆里头,月光把她的脸照得惨白,上了胭脂的嘴唇还带着笑意,显得更加诡异,孟有才心说难道是女鬼?听老人说,死前要是穿红衣,死后便能化为厉鬼,哪个活人家的女人有胆子大半夜在这里晃悠?

   

  想到这里孟有才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先是碰上妖精,又撞上厉鬼,越想越害怕,又加上冻了一宿,精疲力尽,即刻双眼一翻,吓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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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醒来的时候被人发现在坟堆里,满脸晦暗,四肢无力,浑身冰凉,又欠了赌债不敢出去,只能窝在孟家坳里,养了大半年才好,但是身子也大不如前,再不像从前那般荒唐,老老实实地过了下半辈子,都说他是因为被黄皮子吸走了阳气,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孟有才已经昏死了,一窝黄皮子都把目光集中到面前这个诡异的女人身上,这女人身上没嗅到什么灵气,不是个修道的,老黄皮子眼里金光一闪,一下子窜到她跟前,那女人也不慌乱,仿佛早就知道它会这样一般,从手里摸出一个亮闪闪的物件,往身前一照,那老黄皮子随即发出一阵惨叫,从半空中落下,原来她手里拿的是一个八卦镜。

  那女人悠悠道:“走吧走吧,井水不犯河水,清修苦练,早日得道。”

  声音尖尖细细,说不出的诡异。

   

  那老黄皮子吃了瘪,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随身带了法器,当即背毛竖起,那其余的几只黄皮子会意,团团围在它周围,混做一堆,一同直起身子,在巨大的月亮下冷冷地觑着面前这个鬼魅一样的女人,突然这些黄皮子齐齐开口:“你看我像谁?”说出来的竟然是人话!只是语调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一帮孩子在恶作剧。

   

  那女人也笑盈盈看着这堆黄皮子,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却很冰冷,好整以暇的样子,她显然是知道个中门道,这是黄皮子惯用的妖法,民间换做“讨封号”,是一种咒,要是答了它的话,不管答什么,都不会让它称心如意,今后都会被这妖孽缠上,不死不休,女人并不怕它们,只是她不愿意惹上这些东西,给自己平白无故的添麻烦,要想想办法让它们知难而退才行,可是身上带的法器不多,这东西又记仇,在这里不能全部杀死他们,引来其他黄鼠狼的疯狂报复,又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女人这一权衡,就是一阵子。

  见女人不答话,黄皮子们过了一阵,又齐齐开口道:“你看我像谁?你看我像谁?你看我像谁?”连续问了三遍,非要对方出声回答不可,尖细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很是渗人。

  这些妖孽,心胸如此狭小,难怪成不了正果,女人叹道,今夜要想脱身,非要把他们一锅端了不可。

  这时候,一阵呜咽般的萧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凄凄切切,如泣如诉,趁得月色更加凄清,哀哀切切却又清冽无比,在月下回荡,众黄皮子仰起头,左顾右盼,纷纷踌躇不已,不一会儿,包括老黄皮子在内,便一个个如同喝醉了一般东倒西歪,倒在坟头荒草间。

   

  诡异的女人立在月色间,脸上笑意尽敛,心中连道不好,今天他就不该来这里,守株待兔,他成了那只兔子,比一窝黄皮子更大的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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