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父与子的对话方式
（1）
307房间里剩下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侯天明斟酌地道：“荣辉，我要和你谈件事情。”张小青一直称呼侯荣辉为儿子，侯天明觉得直接称呼儿子有些障碍，就换了一个较为亲切的称呼——荣辉。
“有事，说。”侯荣辉喊出那声“爸爸”以后，对那个人的怨恨似乎一下就烟消云散，特别是这些天看着母亲和那个人眉来眼去，更是明白母亲心意。
侯天明道：“我想和你妈妈复婚。”
侯荣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道：“那是你们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我要征求你的意见。”
“与我无关。和我妈结婚可以，不准欺负我妈，否则我要管闲事。”侯荣辉又道：“以前那种事也不要发生了，就算要乱搞，别让我妈知道。”
侯天明尴尬地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他想起在客厅里的画面，道：“不管我是否和你妈结婚，你都是我儿子。作为父亲也要说两句，你还年龄小，不要去混社会，社会不是这么好混的。”
侯荣辉不耐烦地道：“你管我妈就行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一句话堵得侯天明没有了语言。他压住火气，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到复了婚，再来慢慢收拾这个小混蛋。”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嘿，我妈有个追求者，是他们学校当官的，应该是你的竞争对手。”
“你妈要嫁人，早就嫁了，何必等到现在。如今我减了肥，她没有理由再和其他人交往。”侯天明又郑重地道：“荣辉，我们能不能如男人一样交谈。”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肯定要教育我不要鬼混。我妈生我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荣辉，你不要装得这么酷，也不要装得这么玩世不恭。”
“嘿，你刚才说要如男人一样交谈。我现在就是一个男人的身份谈事，你又承受不起，叶公好龙。”
“好吧，你随便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凭你的判断，我追求你妈有几成把握。”尽管儿子的语言如一颗颗迸出枪管的子弹，侯天明仍然坚持对话。这些年来，儿子见到自己总是红眉毛绿眼睛，如今肯用这种方式说话，他觉得很满足了。
“我重申一遍，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干涉。”
“这些年我们住在一套房子里，可是，大家隔得有从东城到西城那么远。你和你妈关系好，帮我参谋参谋。”
“你刚才不是自信满满，现在又怵了。”
“有点。”
“好女怕郎缠，这就是绝招。你以前写过小说，这都不懂。”
“荣辉，你才十六，这些都懂。”
“又想说教，再说教，我闭嘴了。”
“我好歹把肝都割给了你，你不能客气点。”
“很客气了。不客气的话，我都不想理你。”
（2）
外面传来张小青脚步声，父子俩默契地闭了嘴。张小青进屋就感到四束眼光射向自己，道：“你们两人不睡觉，眼睛瞪得牛眼睛。”侯荣辉道：“他刚才说要追你。”一句话把张小青弄成大红脸，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乱插手。”
这一次交谈成为侯家新关系的序章，在医院岁月里，儿子与老子斗嘴，当妈的训了儿子又批评老子。
半个月后，黄狮子终于打来电话，声音透着兴奋，道：“辉哥，手术怎么样？我到广州跑了十来天，才回来。都是些烂事，见面细说。我等会带个妹妹给你，病房有帘子，拉上帘子一样干。”
侯荣辉道：“老子的肝都割下一大块，没有精力做这些，等身体好了再说。”
黄狮子笑得十分欢喜：“你是不是不举了，要不要带伟哥。”
侯荣辉放低了声音，道：“还雄得起。只是得养伤，弄开伤口不是闹着玩的。一直不接电话，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我警告你，不要当皮条客啊。”
黄狮子道：“屁话少说，我下午来看你。”
黄狮子在丁小熊小圈子里不以打架见长，而是颇有名气的“交际男”，嘴巴甜，会来事，平常与王朝夜总会一帮小妹打得火热。这一次长达半个月不接电话，侯荣辉怀疑他混进了王朝夜总会。丁小熊圈子和王朝圈子有极大区别，前者是少年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装酷泡妞，后者是真正黑社会的一部分。由于丁小熊的身份才让两个圈子有了交集。
（3）
下午，黄狮子提着一瓶酒和一个花篮来到病房。他笑嬉嬉将酒和花篮递给张小青，道：“张阿姨，我到广州办事，没有陪辉哥做手术，弄了瓶好酒，等他出院后一起喝。”
张小青道：“这是侯叔叔。”
黄狮子走进病房时就瞧见了侯天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此人就是原来的胖子侯天明，听到张小青提醒，吓了一大跳。他脸上浮起笑容，道：“侯叔叔减肥了，减得很成功。”
侯荣辉道：“不减肥，怎么做肝移植，你小子完全不动脑子。”
黄狮子拍了拍脑袋，道：“到广州晒了半个月太阳，脑袋成浆糊了。”
聊了几句，黄狮子就坐在侯荣辉床边，聊着些近期发生在圈子里的事情。
侯天明为了重新回到家庭，一直在与儿子虚与委蛇，从内心深处对侯荣辉混社会的行径深有戒心。黄狮子和侯荣辉聊天时，他坐在旁边悄悄将谈话内容记在心里。
侯荣辉坐在床上与黄狮子聊了一会，总觉得爸爸在面前聊不尽兴，就下床，与黄狮子一起到走道聊天。
解决了生存问题，前途问题就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侯天明道：“儿子混起黑社会，这不行啊。”
“小声点。当初黄狮子愿意为儿子作肝移植，凭着这点，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他开着。”张小青坐在侯天明床头，道：“当时我要上班，下班后就要到店里去，荣辉教育放松了。”
侯天明道：“他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现在还谈什么成绩哟。”张小青叹息一声，道：“这事还没有给你说起，儿子前次进派出所，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了，你怎么不早说。”
“当时生死都成问题，读书就是小事了。”
“他这样下去不行，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都没有好下场。”
张小青听到这句刺耳话顿时就拉长了脸。侯天明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肯定要负主要责任，是当父亲缺位。”
“追究谁的责任没有意思，关键是解决问题。”
侯天明伸手飞快地在张小青身上摸了一把，道：“他之所以混社会，是以前家庭气氛造成的。当务之急是重建家庭，出去以后，我们把结婚证办了。”
“说实话，白天没有什么，晚上总是想着当时的画面。当时我们进屋，不仅是我，还是荣辉、我爸我妈都瞧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看到现场或许还好点，谁让你当时太狂妄。”
侯天明有点恼羞成怒，道：“谁还不能犯点错，侯荣辉犯错你就能接受，我犯错就你耿耿于怀，十年都放记在心里。”
“侯荣辉是我儿子，你又不是我儿。”张小青将屁股上的那只手打掉，道：“你得给我时间。这是心理问题，我在用最大努力克服。”
“我警告你一句，不要跟学校那个男人有交往。如果再交往，我出院的就去找他的麻烦，把他打成一推屎。”侯天明听到儿子谈起过竞争对手，此时就“诈”一把。
张小青瞪着眼睛，道：“我也警告你，我是自由人，和谁交往都是我的自由。”
侯天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过了一会，张小青坐在他的身边，道：“你这人傻不拉几的，天天摸来摸去，还要怎样。别生气了。”
与前妻和儿子争执、打嘴仗对侯天明来说极为甜蜜，消弭了因手术带来的身体伤痛。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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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房间里剩下两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侯天明斟酌地道：“荣辉，我要和你谈件事情。”张小青一直称呼侯荣辉为儿子，侯天明觉得直接称呼儿子有些障碍，就换了一个较为亲切的称呼——荣辉。
“有事，说。”侯荣辉喊出那声“爸爸”以后，对那个人的怨恨似乎一下就烟消云散，特别是这些天看着母亲和那个人眉来眼去，更是明白母亲心意。
侯天明道：“我想和你妈妈复婚。”
侯荣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道：“那是你们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我要征求你的意见。”
“与我无关。和我妈结婚可以，不准欺负我妈，否则我要管闲事。”侯荣辉又道：“以前那种事也不要发生了，就算要乱搞，别让我妈知道。”
侯天明尴尬地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他想起在客厅里的画面，道：“不管我是否和你妈结婚，你都是我儿子。作为父亲也要说两句，你还年龄小，不要去混社会，社会不是这么好混的。”
侯荣辉不耐烦地道：“你管我妈就行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一句话堵得侯天明没有了语言。他压住火气，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到复了婚，再来慢慢收拾这个小混蛋。”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嘿，我妈有个追求者，是他们学校当官的，应该是你的竞争对手。”
“你妈要嫁人，早就嫁了，何必等到现在。如今我减了肥，她没有理由再和其他人交往。”侯天明又郑重地道：“荣辉，我们能不能如男人一样交谈。”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肯定要教育我不要鬼混。我妈生我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荣辉，你不要装得这么酷，也不要装得这么玩世不恭。”
“嘿，你刚才说要如男人一样交谈。我现在就是一个男人的身份谈事，你又承受不起，叶公好龙。”
“好吧，你随便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凭你的判断，我追求你妈有几成把握。”尽管儿子的语言如一颗颗迸出枪管的子弹，侯天明仍然坚持对话。这些年来，儿子见到自己总是红眉毛绿眼睛，如今肯用这种方式说话，他觉得很满足了。
“我重申一遍，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干涉。”
“这些年我们住在一套房子里，可是，大家隔得有从东城到西城那么远。你和你妈关系好，帮我参谋参谋。”
“你刚才不是自信满满，现在又怵了。”
“有点。”
“好女怕郎缠，这就是绝招。你以前写过小说，这都不懂。”
“荣辉，你才十六，这些都懂。”
“又想说教，再说教，我闭嘴了。”
“我好歹把肝都割给了你，你不能客气点。”
“很客气了。不客气的话，我都不想理你。”
（2）
外面传来张小青脚步声，父子俩默契地闭了嘴。张小青进屋就感到四束眼光射向自己，道：“你们两人不睡觉，眼睛瞪得牛眼睛。”侯荣辉道：“他刚才说要追你。”一句话把张小青弄成大红脸，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乱插手。”
这一次交谈成为侯家新关系的序章，在医院岁月里，儿子与老子斗嘴，当妈的训了儿子又批评老子。
半个月后，黄狮子终于打来电话，声音透着兴奋，道：“辉哥，手术怎么样？我到广州跑了十来天，才回来。都是些烂事，见面细说。我等会带个妹妹给你，病房有帘子，拉上帘子一样干。”
侯荣辉道：“老子的肝都割下一大块，没有精力做这些，等身体好了再说。”
黄狮子笑得十分欢喜：“你是不是不举了，要不要带伟哥。”
侯荣辉放低了声音，道：“还雄得起。只是得养伤，弄开伤口不是闹着玩的。一直不接电话，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我警告你，不要当皮条客啊。”
黄狮子道：“屁话少说，我下午来看你。”
黄狮子在丁小熊小圈子里不以打架见长，而是颇有名气的“交际男”，嘴巴甜，会来事，平常与王朝夜总会一帮小妹打得火热。这一次长达半个月不接电话，侯荣辉怀疑他混进了王朝夜总会。丁小熊圈子和王朝圈子有极大区别，前者是少年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装酷泡妞，后者是真正黑社会的一部分。由于丁小熊的身份才让两个圈子有了交集。
（3）
下午，黄狮子提着一瓶酒和一个花篮来到病房。他笑嬉嬉将酒和花篮递给张小青，道：“张阿姨，我到广州办事，没有陪辉哥做手术，弄了瓶好酒，等他出院后一起喝。”
张小青道：“这是侯叔叔。”
黄狮子走进病房时就瞧见了侯天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此人就是原来的胖子侯天明，听到张小青提醒，吓了一大跳。他脸上浮起笑容，道：“侯叔叔减肥了，减得很成功。”
侯荣辉道：“不减肥，怎么做肝移植，你小子完全不动脑子。”
黄狮子拍了拍脑袋，道：“到广州晒了半个月太阳，脑袋成浆糊了。”
聊了几句，黄狮子就坐在侯荣辉床边，聊着些近期发生在圈子里的事情。
侯天明为了重新回到家庭，一直在与儿子虚与委蛇，从内心深处对侯荣辉混社会的行径深有戒心。黄狮子和侯荣辉聊天时，他坐在旁边悄悄将谈话内容记在心里。
侯荣辉坐在床上与黄狮子聊了一会，总觉得爸爸在面前聊不尽兴，就下床，与黄狮子一起到走道聊天。
解决了生存问题，前途问题就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侯天明道：“儿子混起黑社会，这不行啊。”
“小声点。当初黄狮子愿意为儿子作肝移植，凭着这点，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他开着。”张小青坐在侯天明床头，道：“当时我要上班，下班后就要到店里去，荣辉教育放松了。”
侯天明道：“他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现在还谈什么成绩哟。”张小青叹息一声，道：“这事还没有给你说起，儿子前次进派出所，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了，你怎么不早说。”
“当时生死都成问题，读书就是小事了。”
“他这样下去不行，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都没有好下场。”
张小青听到这句刺耳话顿时就拉长了脸。侯天明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肯定要负主要责任，是当父亲缺位。”
“追究谁的责任没有意思，关键是解决问题。”
侯天明伸手飞快地在张小青身上摸了一把，道：“他之所以混社会，是以前家庭气氛造成的。当务之急是重建家庭，出去以后，我们把结婚证办了。”
“说实话，白天没有什么，晚上总是想着当时的画面。当时我们进屋，不仅是我，还是荣辉、我爸我妈都瞧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看到现场或许还好点，谁让你当时太狂妄。”
侯天明有点恼羞成怒，道：“谁还不能犯点错，侯荣辉犯错你就能接受，我犯错就你耿耿于怀，十年都放记在心里。”
“侯荣辉是我儿子，你又不是我儿。”张小青将屁股上的那只手打掉，道：“你得给我时间。这是心理问题，我在用最大努力克服。”
“我警告你一句，不要跟学校那个男人有交往。如果再交往，我出院的就去找他的麻烦，把他打成一推屎。”侯天明听到儿子谈起过竞争对手，此时就“诈”一把。
张小青瞪着眼睛，道：“我也警告你，我是自由人，和谁交往都是我的自由。”
侯天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过了一会，张小青坐在他的身边，道：“你这人傻不拉几的，天天摸来摸去，还要怎样。别生气了。”
与前妻和儿子争执、打嘴仗对侯天明来说极为甜蜜，消弭了因手术带来的身体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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